苏州杀降的关键人物程学启，诠释了“小人无忌惮”的阴暗人性
#古籍里的历史#
1863年12月初苏州主将谭绍光的头七未到，将其乱刀割首的四王四天将也身首异处。两万余太平军降卒被诓骗袭杀，堆积如山的尸首上空乌鸦盘旋摄人心魄。这就是清末臭名昭著的苏州杀降事件，至于抚降为何变成杀降可谓言人人殊。本文笔者就以此事关键人物淮军悍将程学启的视角，说说这场杀降阴谋的冰山一角。
太平天国末期风云变幻天命无常，离心离德的诸王众将或各自为战，或倒戈降清不一而足。本为牵制忠王上海兵锋的偏师淮军趁势崛起，而李鸿章麾下战功最著者当属太平军降将程学启，他于安庆城陷前乞降湘军又不甘寄人篱下转投淮军。可以说，出身太平军的程学启每进一步都不择手段无所顾忌。作为攻苏主将的他为求全功，更一手主导了骇人听闻的苏州杀降事件。
淮军第一悍将程学启画像
程学启（1829年—1864年），安徽桐城人，受封太平天国弼天豫。他是李鸿章平定苏南的第一功臣，战功远胜以刘铭传为首的淮军四大金刚。后在嘉兴攻坚战中被爆头毙命，结束了血债累累又颇受争议的一生。程学启出身皖北贫民但志不在小，投靠西征的太平军后在陈玉成麾下以悍勇著称。他驻防安庆北门外营垒却不顾城内家眷性命，以报恩养母为名率亲信出逃乞降曾国荃。程学启或许并非泯灭人性，但降将恶名与出人头地的强烈冲突，促使他沦为屠戮昔日袍泽不以为耻的战场刽子手。
《中庸》有云“君子中庸，小人反中庸。君子之中庸也，君子而时中；小人之反中庸也，小人而无忌惮也。”中庸概指做人行事不偏不倚，无过无不及，而小人常受个人私欲驱使无所忌惮过犹不及。程学启深受安庆主将叶芸来信任，宁愿赔上妻儿性命也要倒戈湘军，为博取信任卖力攻杀太平军。反观同是降清的韦俊就颇具人情味，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得以善终。
相比恩师曾国藩对湘军事事持重的训诫，李鸿章则更机变灵活（积极引进洋人教习、军械、阵法等），淮军成立仅一年半便兵临苏州城下。忠王长期统军在外，苏州由其爱将谭绍光主持防务，守军主体则是以郜永宽、汪安钧为首的两湖系。战事顺利时双方相安无事，连遭挫败便有一拍两散之势。徐珂著《清稗类钞》记载：郜、汪通过淮军老熟人郑国魁（投过太平军）牵线，多次密约程学启（攻苏主将）、戈登（保人）面议降事。淮军克复苏南一路纳降不断可谓轻车熟路，本来就要功德圆满拿下苏州却陡增变数。
描绘清军水师的画作
自古以来乞降、纳降都是个技术活，既考验谈判双方的心机城府更依赖彼此的实力薄厚。苏州城坚兵足，叛将对部众规模、驻防地、将领官职自然有高要求。这本也无妨，优势方淮军只要保持战场攻势对方便会先行心防崩溃。但关键时刻淮军方面出了大问题：李鸿章借调的淮扬水师黄翼升部因寿州苗沛霖叛乱，被上司杨岳斌勒令速速回防，此事已被李压下近半年，逼得曾国藩不得不以参劾黄、李相胁。
虽早有太湖水师李朝斌部参战，但苏州战场水系纵横水师力量举足轻重，一旦卸掉“半臂”双方实力此消彼长，苏南局势或将陷入僵持，胜负逆转也未可知。
水师不日调离，纳降又在紧要关头，程学启终是放不下到手的功名前程，欺骗降人、保人敲定了纳降事宜。《清稗类钞》记载双方约定叛将擒杀慕王献城后淮军履行三件事：留苏州半城屯驻降卒；编定二十营照常发饷；降将受翎不剃发。淮军不收全城克复就无意义，二十营万余人仍具威胁，留发则有伤国体，这三条本就不是降人能提的要求。盖程学启急于拿下苏州，彼时已有大不了杀降的念头。
事已至此隐患悄然种下，程学启以离去相要挟，迫使“踟蹰三昼夜，不能决”的李鸿章下定杀降决心（存疑）。1863年12月6日即慕王惨死的两日后，叛降的四王四天将即纳王郜永宽（郜云官）、康王汪安钧、比王伍贵文、宁王周文嘉、天将汪有为、张大洲、范启发、汪怀武被诱杀于淮军军营。程学启迅疾鸣鼓统大军入城分驻各门，遣部卒在城内大呼：“逆首诈降已伏诛。胁从无罪各闭门守，出即杀！”旋令降卒弃械后分门而出，老幼者资遣，屠尽青壮者约两万余人。另有此前八叛将所杀慕王死党千余人，及淮军所杀慕王余党千余人。
电影《投名状》中的苏州杀降剧照
杀降当日李鸿章便以程学启为头功拜发捷报，并在《骈诛八降酋片》中称降将临时提出实授总兵、副将的动议，鉴于贼众仍占住四门堆石置卡，乃当机立断斩草除根。如此说辞获得清廷认可，曾国藩等同僚也予以褒扬，1862年底清廷不准杀降的明谕确实如同儿戏。
苏州三月内即告克复，程学启风头无两成为当之为愧的淮军第一名将。但仅仅三个月后的1864年3月10日，他就在嘉兴攻城战前线被太平军枪弹击中左侧太阳穴毙命。后李鸿章为报此仇又将被俘的嘉兴主将廖发寿残忍杀害，可叹这一连串的恩怨是非，功名转眼化作一抔黄土。
声明：苏州杀降内幕争论颇多，本文观点只是其中之一的程学启主导说，感兴趣的朋友可搜索费志杰先生的学术论文《李鸿章苏州杀降事件还原》以求兼听则明。
李鸿章搞定清廷的同时，苏州纳降的保人戈登（常胜军头目）肺都要气炸了。先前索要活慕王不得，现又出了杀降恶事，身在昆山的戈登深感耻辱伤心，发誓要消灭李、程等涉事官员。一个洋人“帮凶”与谭、程等人有何瓜葛，又将作何了断，咱们下期再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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