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言万当，不如一默

万言万当，不如一默

清朝大学士张廷玉有句名言：“万言万当，不如一默。”其意是，每次说话都很得当，却不如沉默。对于沉默，朱自清形象地说：“你的话应该像黑夜的星星，不应该像除夕的爆竹。谁稀罕那彻宵的爆竹呢？而沉默有时更有诗意。”在很多情形下，不说、少说是一种大智慧、大境界。

金岳霖创办清华大学哲学系，被誉为“中国哲学第一人”，伟人曾四次请他吃饭，有记者请他谈谈其中细节，金岳霖却淡然道：“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，没什么可忆的。”还有记者请金岳霖谈谈国学大师陈寅恪，他却诚恳地说：“寅恪先生，我见过好几次。他的学问我不懂，看来确实渊博得很。我有好几次利用‘东西’‘春秋’四个字在中文里的特别用法，是寅恪先生教给我的。”金岳霖较早结识胡适，交往频繁，但当有人整日把“胡适”挂在嘴边，动辄以“我的朋友胡适之”示人自耀时，金岳霖却低调对人言:“我不大懂他，我确实不懂。”

哲学家金岳霖

加尼特说：“以沉默来表示爱时，其所表示的爱最多。”谈及和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伟人、大师，金岳霖总是沉默寡言，不愿多谈一句。话虽寥寥，却让人尽识其品性。沉默不语的他只是不屑于声扬、不喜吹拍、不谬托知己，借机抬高自己。他不贵多言，也绝非对人冷淡没感情，而是他深懂沉默往往是最深沉的爱，沉默的人是在用心，将爱藏在心里，而不是用满嘴花言巧语、大张旗鼓地表达。

韩美林年轻时，当他画的小动物画风靡海内外时，有人“骂”他“就会画豆腐干式的画”，他听到后并未生气，也没有一句反驳，而是下决心主攻大型画作与雕塑；当他创作出长达20米的巨幅绘画和长达70米的巨型雕塑时，又有人“骂”他“只会画画儿，不会写字儿(书法)”。韩美林仍未发一言，而是扎下头去练书法、写大篆，最后写成了《天书》。有记者问：“面对他人羞辱，你为何总是保持沉默？”韩美林说：“别人骂我时，我不把它当作是羞辱，而是当作动力和前进方向，就好像我站在艺术创作的十字路口，不知向哪里发展，正是骂我的人给我‘指’出了前进的方向。所以，我才能有今天的收获。”

美术家韩美林

老子说：“善者不辩，辩者不善。”哪怕他人言辞激烈，贬低羞辱，韩美林从不情绪化，不辩白，不针锋相对，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我精进上，终成享誉中外的艺术家。韩美林的默默无言，是“骂不还口”的胸襟和雅量，是真正的自信与大度，与有些人顿不顿就大动肝火、充满戾气、怒怼反击、大费口舌去证明自己正确的做法，是云泥之别。

在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主办的“高能论坛”上，一位年轻人问物理学家丁肇中：“您可以给像我一样的对粒子物理、高能物理非常感兴趣的年轻人一些建议吗？”丁肇中说：“我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，他们从来不听我的建议。”这一句幽默回应，赢得了现场年轻人的热烈掌声。接着，丁肇中说道：“我的母亲一开始也不相信我能学好物理，觉得物理学研究过于虚无缥缈，想要做出些成绩是非常艰难的；而且想要通过物理学专业养活自己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，所以并不支持我的想法。但我仍坚持自己的兴趣和理想，一个人在世界上只走一次，我应该照我的兴趣来做。我就要做多数人反对，觉得没用、做不成的事，只有把大多数人的意见都推翻了，才能向前走。”

物理学家丁肇中

要论给年轻人提建议，身为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丁肇中当然有资格指点年轻人，但他却幽默婉拒“提建议”，他的“不建议”是一个智者的坦然与诚实、谦逊和清醒。《孟子》说：“人之患，在好为人师。”向年轻人提“建议”的名人专家有很多，其中不乏真诚与洞见，但也有不少内容激起了年轻人的反感，以至于“建议专家不要再建议”一度登上热搜。因此，丁肇中的“婉拒”就显得特别有意义。

孔子说：“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。”真正有智慧的人从来不乱做一件事，也不乱说一句话。但愿我们都能增长“万言万当，不如一默”的言语交际智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