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任“新疆王”金树仁:为稳固统治,老家的鞋匠、裁缝都成军官
众所周知,新疆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一部分,不过,由于距离中原地区遥远,再加上独特的风景地貌,民国时期,新疆依然保持着相当多的迥异于内陆的特点。
民国新疆地图
例如,民国时期,由于交通闭塞,地大物博的新疆却依然贫困不堪。在相当一部分地区,甚至依然存在一些历史遗留的制度。
在哈萨克族、蒙古族的聚集区实行着扎萨克制,在维吾尔族居住区实行着伯克制,甚至在哈密吐鲁番地区还有王制——哈密王、吐鲁番王依然拥有自己的地盘和土地,不用交税,宛如独立王国。
而且长期以来,由于新疆经济落后,人烟稀少,因此,为了维护对于新疆的统治,清政府一直对新疆实行协饷制,也就是中央政府支援新疆驻军,用中央财政补充军费。
然而,这一切随着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清朝灭亡之后,变得不见踪影。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清王朝的统治,但是,却并没能建立起一个独立完整的新中国。
相反,由于各持私利,中华大地陷入了军阀混战和割据的局面。在这种情况之下,无论是北方的北洋政府还是南方的革命党政府,都没有兴趣和余力去支援新疆的军饷。
当然,他们并没有完全放弃。1912年,继任大总统的袁世凯,将先后任阿克苏、镇迪两道道台的云南人杨增新,任命为新疆都督和省长,杨增新因此成为民国第1任新疆王。
杨增新
就任新疆都督之后,虽然是一个典型的老派官僚,不过,杨增新也拥有着中国旧式文人的诸多优点,比如,他鼓励文教,兴办学校,裁剪兵员,奖励屯垦,维护祖国统一。
但与此同时,他也有着中国旧式文人无法克服的缺点,例如,他笃信老子的小国寡民,奉行无为而治,鼓吹“纷争莫问中原事,浑噩常为太古民”,一直以闭关自守和愚民政策统治新疆。
虽然杨增新对于新疆的统治并非完美,但是在乱世之中,他也算是难得维护新疆和平的统治者了。也因此,这个与新疆各方势力毫无关系的云南人,却担任新疆都督、统治新疆长达17年时间。
也正是因为并非当地人,又与各方势力毫无瓜葛和关系,被任命为新疆都督之后,为了招揽人才,同时也是为了加强对于新疆的控制,杨增新从甘肃等地招揽了大批人才。这其中,就有第2任新疆王金树仁。
金树仁与杨增新其实颇有渊源。公元1896年,也就是光绪22年,担任河州知州的杨增新曾在河州创办河州书院,甚至还亲自担任老师,为当地培养人才。
金树仁
也正是因为杨增新的努力,闭塞落后的河州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人才。民国时期,河州人能在西北地区拥有偌大的势力,也与杨增新创办的河州书院有很大的关系。
而当时,就读于河州书院的学生之中就有金树仁。1880年出生于甘肃的金树仁也就是河州人。而且,他的家境颇为不错,也因此,他得以有机会进入河州书院读书。
不仅如此,1901年升任知府的杨增新又在兰州创办了兰州高等学堂,金树仁再次进入这所学校。也因此,金树仁与杨增新的关系是十分深厚的,还有古人最为重视的师生之谊。
正是在这一背景之下,1912年,也就是民国元年,随着杨增新被北京政府任命为新疆都督,初次执掌新疆军政大权、急需人才的杨增新开始大肆招揽人才,金树仁也凭着曾经的师生之谊投入杨增新的门下。
由于人才十分匮乏,颇有才华、与杨增新又有深厚渊源,金树仁毫不意外地得到了杨增新的信任和重用。所以,虽然毫无履历,金树仁却在杨增新的麾下历任新疆阿克苏、疏附、迪化等县任知事。
杨增新
而在各地方历练期间,金树仁也不负杨增新的重望,表现十分优异,政绩长期名列前茅。
而且在民国8年,也就是公元1919年,由于苏俄内战爆发,大量白俄军被苏联红军击败之后纷纷流窜至新疆,试图以新疆为基地反攻苏俄。
当时,进入新疆的白俄军数量颇为巨大,仅1920年2月末,有巴奇赤率领的11,000余白俄军携带9000多匹马匹进入新疆境内。
当时由于沙俄的侵略扩张,在新疆也有大量俄国人居住,再加上白俄军的武器装备和军队数量丝毫不弱于杨增新的部队,一时间,新疆随时有卷入苏俄内战的危险。
面对如此危机,金树仁沉着应对,采用了诱捕白俄军首领的方式将新疆的白俄军队分化瓦解,从而消弥了这一场危机。因此,他更加得到了杨增新的信任。
正是因为表现优异,1926年,也就是金树仁进入新疆后的第14年,政绩卓越的他被杨增新提拔为新疆省公署政务厅厅长,成为杨增新麾下有数的巨头。
民国新疆
我们前文中提到,作为第1任新疆王,杨增新一方面采用劝课农桑、鼓励生产的统治方式,而另一方面,也一直鼓吹小国寡民式的生存。与此同时,对于境内的所有反抗运动,都毫不犹豫地进行武力镇压。
因此,虽然杨增新统治下的新疆维持了基本安定的现状,但是,这种安定却更类似一潭死水下的高压,使得新疆没有丝毫的进步,更几乎与外界隔绝。
所以,杨增新的这种统治方式激起了新疆省内一大批人的不满,他们希望推翻杨增新的统治,对新疆进行社会改良。
最终,1927年7月7日,杨增新在出席新疆俄文法政专门学校毕业生典礼宴会上,被他最信任的部下之一、时任新疆省军务厅长兼外交部特派交涉员的樊耀南派人枪杀。这就是近代新疆历史上著名的七七政变。
当然,杨增新究竟被何人因何原因暗杀,至今仍是一个谜案。除了樊耀南刺杀的说法流传最广之外,还有一种说法,那就是樊耀南只是替罪羔羊,真正刺杀杨增新的是金树仁。
杨增新之墓
而且,根据“谁得利谁嫌疑最大”的原则,金树仁是刺杀杨增新元凶的说法确有其道理,因为,被视为罪魁祸首的樊耀南在刺杀杨增新之后,却很快被得到消息的金树仁击败。当时,联合军务科长张培元、讲武堂教官冯良里等人的金树仁最终获得了胜利——他活捉并处死了樊耀南。
不过,无论谁是刺杀杨增新的元凶,都不耽误时任新疆政务厅长的金树仁最终成为胜利者。七七政变之后,在新疆省政府内地位最高的金树仁被推选为新疆省政府主席,成为第2任新疆王。
当然,金树仁上位如此顺利,也与南京国民政府的局势也有很大关系。此时,刚刚坐上南京国民政府首领宝座的蒋介石,对于新疆鞭长莫及。也因此,蒋介石干脆顺水推舟,以平乱有功将金树仁任命为新疆省主席兼总司令。
在新疆的17年间,金树仁虽然颇有功绩,但是,他的政绩大部分都是在下面各县,对于整个新疆,金树仁几乎毫无根基。
而在有枪便是草头王的民国,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才是一个军阀能够维持权势的根本。在乱世之中厮混的金树仁对此自然也心知肚明。
民国军队
因此,名正言顺地坐上新疆王的宝座之后,金树仁最重视的是莫过于扩充军备,增加自己的实力和安全感。所以,从1928年7月上旬开始,金树仁就趁全国编遣军队之际,开始大肆整顿军队,扩充编制。
杨增新统治新疆的时期,他认为新疆地域辽阔,没有办法也不需要拥有太多的兵力。因为一旦边境有事,即使再多的兵凭新疆一省之力也难以为继。
所以,杨增新一直实行弱兵之策,新疆只维持了几万人的军队用于维持地方治安。杨增新的这种政策确实极大地缓和新疆人民的压力,这也是杨增新统治时期新疆基本稳定的重要原因。
然而,因为自身威望不足又迷信武力统治,金树仁上台之后立刻改变了杨增新的政策,他开始大肆扩充军备增加军费。与此同时,为了培植亲信,他还设立军校网罗军事人才。
因此,从上台开始短短5个月时间,金树仁就招收新兵3万余人,将新疆的军队从杨增新时代的3个师扩充到6个师4万余人。
民国新疆照片
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,在此之后,金树仁一直没有放弃扩充军队的努力。一直到失去对新疆统治的1933年,金树仁已经将新疆的军队扩充至8个师6.4万余人。
而众所周知,维持一支完全脱产的军队是极为耗钱的,所以,随着金树仁大肆扩军,伴随着的是军费的疯狂增长。
1927年杨增新统治新疆的最后一年,新疆全省的军费开支为930万两,到了第2年,也就是金树仁上台之后,新疆军费已经翻了两倍还多。而到了金树仁垮台的1932年,新疆的军费开支更达到了史无前例的39,74万两,甚至已经超出了新疆全年的收入,金树仁的扩军,已经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。
当然,扩充军备拥有武装力量只是第1步,对于一个军阀头子而言,最为关键的是他还能够牢牢地掌握这支力量。
因为,锻造再好的刀,如果这把刀没握在自己的手上,也只会伤了自己。所以,上台之后,金树仁在疯狂扩军的同时,则是大肆提拔家族和同乡,从而加强对于军队和新疆的控制。
与他的老上司杨增新一样,金树仁在新疆也毫无根基,也因此,如同几乎所有的民国军阀一样,金树仁选择将自己的家族和同乡作为控制军队和地方的最佳纽带。
因此,初上台的金树仁就开始大肆提拔他的同乡和同族人。当时,金树仁的亲朋好友们几乎遍布各个部门,而且大多担任要职。
甚至,就连他招的新兵都是以陕西和甘肃籍为主。至于军队提拔军官,自然也不可能以才华而是以户籍为前提。所以,当时在新疆军队内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:早上学会河州话,晚上便把洋刀挂。
当时,在新疆的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就曾这样记载金树仁的军队:
裁缝、鞋匠或者卖烤饼的,都成了他卫队里的高级军官,能力怎样,是不是适当都不在话下。能干的军官如果是来自甘肃以外各省的,就得不到晋升。
明知道任人唯亲的方式不可能得到人心,对于军队的战斗力也有很大的影响,为什么民国各军阀头子却不约而同地采用这种手段呢?
民国新疆的学校
当然是这种方式有他们无法割舍的好处——这些被提拔的同乡或同族人,能力暂且不说,但忠诚度往往是要高于其他人的。
也正是因靠着这种手段,一直在新疆各县任职、只当了两年新疆省公署政务厅厅长、几乎毫无根基的金树仁,暂时坐稳了新疆王的宝座。
然而,这种“坐稳”更多的是基于军队高压下的稳定。任人唯亲,军事高压统治带来的必然是新疆各地区越来越大的民愤。尤其是为了维持越来越庞大的军队的横征暴敛,不堪其扰的新疆各族人民对于金树仁愈发不满。
所以,金树仁在统治新疆期间虽然并非毫无建树,例如,他一方面继承了杨增新的既定方略,在各地兴办学校,重视教育,派遣学生到内地以及国外留学,与一方面,他还做到了杨增新并不重视的许多事情,如创建现代工业企业、开办无线电学校、修筑公路、发展畜牧业等等。
然而,由于他的军费开支太大,金树仁本身也有如抽大烟、任人唯亲、威信不足等诸多问题,再加上新疆极为复杂的历史遗留问题、苏联的插手、西北五马之一马仲英的进军以及麾下大将盛世才的居心叵测。
1933年4月12日,新疆省政府参谋处长陈中、迪化县长陶明樾、航空学校校长李笑天等多人联合义勇军和归化军发动政变,金树仁不敌被迫逃走,从此结束了对于新疆长达5年的统治。
金树仁离开新疆之后,他的部下盛世才趁乱崛起,并以投靠苏联的方式成为新疆的第三任统治者。而离开新疆后的金树仁选择到南京国民政府述职。
盛世才
万万没想到,金树仁被人唆使控告下狱。最终,还是得益于西北各方势力的进言和辩护才被特赦。获释之后,金树仁在南京居住了一段时间,最后选择举家迁往兰州。1941年9月12日,金树仁在兰州去世,终年62岁。